被伤医生陶勇伤后50天写下:希望伤医事件到我这里画上句号!

行业新闻 2020-03-13
  2020年1月20日,北京朝阳医院眼科主任医师陶勇因医闹受伤一事,牵动着亿万网友的心。

  3月10日,伤后50天,陶勇医生写下一篇长文《在修行的路上,爱需要化作力量 写在伤后50天》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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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好伤后50天,神智恢复,在阳光最为强烈的正午,决定开写。

  左手套着钢筋铁骨的支具,右手写。

  这段时间,是我人生最为黑暗的低谷,有很多话想说。

陶勇拍摄于2020年3月10日晚

  01、感谢是必须的。

  首先要感谢的,就是那天奋不顾身,为我挡刀的同事、志愿者和患者家属。时不时地,我会内心里问自己,如果遇到拦路抢劫,抑或是偷窃强盗,我会不会挺身而出,仗义勇为。讲实话,我的答案总是不知道,有时觉得自己应该会奋不顾身,有时又觉得自己也许会胆怯懦弱。这三位挡刀的恩人,用实际行动表明,他们的道德水准高于我,我不仅感恩他们救了我的命,也感激他们用实际行动为我树立了榜样作用。

  那天,还有骨科护士出手相救,其他路人,或者绊一下凶手,或者持物追赶,这些都帮我争取了时间,谢谢。在那种情况下,每一秒都极为珍贵。

  特别让我感动的是,在受伤后,从市委、市政府、卫健委到医院的各级领导和部门,迅速进行了逮捕、组织了抢救和部署康复。我的父母、妻子和家人,在第一时间得到照顾,他们接近崩溃的心,在那个出事的深夜,得到最好的抚慰;“恺悌君子,民之父母”,不胜感激。

  伤后,九三学社、医学会、医师协会、健康快车、北大人民医院的老师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探望;那时在ICU,头肿得脸盆大小,手上打着石膏没有知觉,但最难受的还是心理的煎熬;关键的时候,还是组织关心,用温暖帮助我走出暗区。

  我的妻子,独自承担起了照顾老人和孩子的重担,永远告诉我家里没事。

  我的父亲,和我讲他小时候砍柴劈伤了腿,一瘸一拐地走了三十里路回家。

  如果没有朝阳医院麻醉科、骨科、神外科和积水潭医院手外科专家联合完成手术,以及ICU和综合科的精心护理,高压氧、心理科和中医科的辅助治疗,我早已或亡、或瘫、或残、或废。

  那时,满楼道的鲜花、同学和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录制的祝福视频、同事做的可口饭菜,都是源源不断的动力。

  有朋友考虑到我家人和父母的不便,给他们邮寄蔬菜;

  也有遥远山村的陌生人来信,分享她经历的惨痛,告诉我,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;

  还有微博上84万的粉丝,以及上千人组成的“桃花源”微博群及“陶勇超话”,用他们简单而真挚的语言,把我近乎熄灭的希望重新燃起。

  因为恶性肿瘤而双眼眼球摘除的“天赐”,也通过父亲发来一段他在盲校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小视频,他说,他听到了小鸟的歌唱。

  所以,现在的我,更认为自己是“Reborn重生”,而不是“Survive活过来了”。

  因为,之前的我,只是相信人间有爱,而现在亲身感受。

  02、澄清是必须的。

  这段时间,很多关心我的朋友,网络媒体以及传统媒体,对我进行了采访报道。

  一时之间,我被很多朋友知道了,满满的正面形象,光辉灿烂了许多。

  必须说,报道里,关于事实的描述,是真的,例如发表了很多科研论文,破格提教授博导,资助艾滋病患者等等;例如写诗“心中的梦”和完成《眼内液检测》一书的后记,的确是担心伤后时间不多了;

  但扪心自问,我还远远达不到大量评论区里所给出的高度。

  说我有菩萨心肠,也就算了;“近佛、近仙”,吓死个人。

  科研有些成绩,纯属因为感兴趣,算不得什么。有一次,晚饭后陪我妈逛街,路过网吧,我妈就不理解为什么网吧里的少年可以一直盯着电脑玩。她不喜欢网游,没兴趣而已。

  坚持从医,是因为把医学当成修行之道。大部分人,都在追求一个更好的自己,我也不例外。我尊重修佛之人,因为佛学里有很深的智慧,修佛的人本心和出发点是提升自己的境界和修养,而不是势利地烧香磕头把佛祖当成做坏事的保护伞。我只是通过医学和临床工作,也在修行罢了。

  看见那么多病痛和人间疾苦,很自然会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很多,感恩的心由然而生,心态得到修行;

  看见那么多身患绝症,仍然顽强和病魔做不屈不挠斗争的人们,我也变得不会轻易认输,意志得到修行;

  看见那么多昨日达官显贵、富贾名流,转眼化作冰凉,一抔尘土,烟消云散,眼界当然看得更远,格局得到修行;

  但修行之路,漫长艰辛。且不说之前的我,虚荣心盛,好胜心强,就是现在的我,控制自己的情绪能力也很差;别人有的毛病,我一样不少。

  我愿意认清自己,继续修行。

  过多的荣誉和过高的评价一定不是好事,像我这样尽管年近不惑,但心智成熟度仍有很大进步空间的人,如果不能做到“直而不肆,光而不耀”,结果必然“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”。

  03、呼吁是必须的。

  一而再,再而三发生的伤医事件,希望到我这里,可以画上句号。

  尽管平时,我如何不厌其烦地鼓励年轻医师献身于医学事业,去勇敢地传承“挑战疑难眼病”的旗帜,但从我身上流出的鲜血,却在一瞬间,让他们陷入PTSD(创伤后应激障碍)的痛苦。无法想象,他们今后如何再拾起手术刀,回到诊室。每一次伤医事件,都会极大程度地打击医护的从医信心。

  医院本应是患者最放心的地方,最安全的地方,但如果身边的人,可以毫无阻力地将凶器带入医院,肆意砍杀;医院将成为发泄的场所,最安全的地方,将变为最危险的地方。

  医院是人流量密集的场所;

 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手无寸铁;

  医护可以善良,但不代表懦弱。佛有菩萨心肠,但也得金刚护法。

  借用张文宏主任的话,“不要欺负老实人”。否则,受害的一定是整个群体。

  好在国家和政府已经重视,疫情期间,紧急出台了严惩干扰医疗行为的措施,邪恶得到了震慑。

  何不借着东风,让广大医护吃上定心丸。

  恳请,各位眼科界内、医学会、医师协会的大能,集体呼吁;

  恳请,民主党派的医疗人士,建言献策;

  恳请,各位媒体、自媒体的大V,持续发声;

  直至安检措施在医院的落地。

  老姐告诉我,上天给我留了命,是要我承担起这个社会责任,让善良的医护不再受伤害,这比我继续眼科事业还重要。

 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。

  本文原发于陶勇医生新浪微博“北京眼科医生陶勇”,原标题为《陶勇:在修行的路上,爱需要化作力量 写在伤后50天》